鸞堂新世紀

    就修行而言,鸞堂說不上是素養很高的道場,然而卻可謂是極善巧方便的法門。近年來,台灣地區的鸞堂面臨傳承青黃不接的窘境,對於固守道統規條男尊女卑的鸞堂來說,若不能適時調整以因應時下男女平權的時代,並將今日社會主流價值納入宗教儀式中,而依然故步自封閉門造車,則難免落得曲高和寡、孤芳自賞的困境,這也是時下宗脈法門齊開,而聖門終究不能吸納新血之因。

 

    入世修法闡揚聖賢之學,講習綱常人倫之道,務求君子德行風範,肩負正己化人淳正風俗之責,也因此學風較興盛之堂,普遍存有以士紳自詡而傲世的垢病,較難平易近人。所謂自古文人之病就在個「傲」字,此亦是聖門注重文風方能力行著書立說之普化功能,但也因此導致文風越盛傲氣越重之陋習。加入鸞堂當鸞生稱為入鸞,須辦理入鸞呈疏宣誓儀式,其門檻唯重心志與效勞心,並無學識之特別要求,此也形成鸞堂門生素行涵養及認知觀點良莠不齊的普遍現象,若不能樹立一致性的中心思想與共同意識,易造成同好結黨互別苗頭之對立局勢,甚至忘卻入門修學之初衷,反將世俗勾心鬥角的惡習渲染於道場,如此必然導致離心離德潦草沒落之下場,並為社會所淘汰。

 

    由於鸞堂特別講究效勞以造功消業,對於修身養性的部份往往淪為口號,拘於形式而無法徹底務實的力行,以致身在道場卻三業不清淨,徒勞無功且業過連連。若不能將水平提昇至修身立德的修養層次,進而深究道學研習佛法,其欲躍升為名符其實的修行道場,終究還有極其懸殊的距離,相較於新興法脈的積極用心,是難以媲美的。倘若論及一般民間信仰的庄頭廟宇,鸞堂終究是較有素質與儀規的,就宗教角度而言,其法事科儀、祀典禮節與認知觀念,鸞堂的訓練有素絕對是當之無愧的,此即鸞堂所謂:「儒宗神教,道統克紹真傳法門。」一切儀法規制皆以扶鸞直接由神明(恩師)傳授。相對於民間信仰的庄頭廟,常見的賭博、飲酒、喧囂吵雜,在強調莊嚴肅穆的鸞堂是不被允許的,也可以說是基本的戒規。

 

    說鸞堂是善巧方便的法門,一點也不為過。因為其為入世修法,即不離家庭、事業、人倫體系之方便法,所以無論是以信仰作為心靈寄託者,抑或對玄學、聖理、佛法等知識有興趣鑽研者,乃至有志造功立德而尚須兼營家業者,從村婦到士紳,士農工商形形色色一應俱全,都可入鸞效勞而成為鸞生。聖門以勸世為主,以濟世為輔,鸞書的著作更是不可或缺的主軸任務,也因此方能源源不絕的推展普化的聖業,以達到正人心、淳風俗之宗旨。故此,可見鸞堂對於國家社會有其著實且卓著的貢獻,尤其針對教育而言,可以輔其政教所不及,其能培育文儒雅士之君子,依循誠正修齊漸進之式,孕育出才德兼備之賢能。

關於鸞堂內部的管理,往昔在政府尚未實施管理委員會制之時,其何以能如實的運作?原因在於鸞堂由來自有其奉派體制,自堂主乃至效勞生,都有其任命職稱與責務。然而雖鸞生各有聖諭奉派之天職,惟多數仍不能盡其厥職,或鮮少至堂服膺,虛負其名未盡其實亦相當普遍,唯有明定責務及多循循善誘與開導,落實各級責任制,定期宣講加強鸞生的中心思想與認知,藉由扶鸞篇文引述於日用倫常之間,使其建立積功累德、因果業報與瀆職論處的概念,相信能有預期的改善與轉機。

 

    鸞堂設教迄今已走過二千多年的時光,清朝可謂其鼎盛之期,很多攸關鸞堂的制度都在其間建立的,就歷史軌跡來解析其興衰存亡,或能窺得一二。對一個有學術素養的宗教團體而言,雖為神道設教,然而維繫其命脈的主因並非神蹟,玄妙只是一時的演化、短時間的潤滑劑,終不能化腐朽為神奇、開民智以圖新而作為永恆的基石。倘若一處道場終日只懂得說玄道妙,則此道場終將淪喪為追逐神通的異端之地;當修行不再往心上革穢圖新、養性修真之時,則種下了該道場必將頹靡衰敗的毒瘤。因此,取決鸞堂興衰的關鍵因素,乃在人而非在神,若能如實貫徹克紹真傳的真義,達到聖神(恩師)授真道,門生承真傳的實效,則必能於道場建立核心價值,進而闡揚教義推動正等正覺的修行風氣,將學術理諦導入人心,使其能依循次第在理上悟而於事上修,此即欲致其知必先格其物的道理。當鸞生大體上都能知善惡、明禮義、別是非,凡事反求諸己之時,尊德性而道學問的風氣必然可期,此道場的基石可謂載華嶽而不重,薪火自可永續傳承而綿延不絕。

 

    面對時代變遷的腳步,鸞堂當如何秉其道統持穏既定的優勢,進而掌握時勢脈動,將社會的主流價值導入教義闡述之範疇,改變宗教儀式之侷限,在不失莊重的氛圍下,剖斗折衡,始可因應轉型的時代潮流與社會步調,這是鸞堂在此新世紀該有的思維與課題。